葉輕紅在空中頓足，啞著嗓子叫：“沒有了，沒有了，真的沒有了。”說著，還把手中的竹筐倒過來。

  “什麽東西沒有了？”吳不賒心下奇怪，眼一掃，在幾個難民手中看到了銅錢，明白了，原來葉輕紅在這裡發善心，施捨銅錢呢，衹是難民太多錢太少，爭搶之中，還把她抹了個大黑臉。

  見竹筐真個空了，難民散了多半，也有不肯走的，還眼巴巴望著葉輕紅，也還有難民還在往這邊趕，估計剛得了信。

  “居然散錢，喫了這頓，下頓怎麽辦？這傻丫頭。”吳不賒暗暗搖頭。

  兩個小孩子從吳不賒身邊奔過去，一男一女，小男孩約摸五六嵗年紀，小女孩大些，可能有八九嵗了，小女孩牽著小男孩，小男孩走不動，小女孩給他鼓勁：“弟弟，再加把勁，仙女姐姐還在那裡呢，拿了銅錢，我們就可以買包子喫了。”

  是聽到風聲來領銅錢的，小男孩走不動，聽到包子兩個字，猛地又加快了腳步，一個踉蹌，撲通摔了跤，哇一下就哭了。

  “弟弟不哭，仙女不喜歡愛哭的小孩，看見你哭就不給你錢了。”小女孩扶他起來，摔得有些重，裸露的手肘処破了皮，有血滲出來，小男孩痛得吸氣，卻給小女孩嚇住了，抽咽著道：“小傑不哭，不哭。”

  “來，姐姐背你。”小女孩把小男孩背了起來。小男孩瘦瘦的，估計可能二十斤都不到，但小女孩也瘦，衹是高些，比小男孩重不多，背著小男孩，踉踉蹌蹌的往葉輕紅那邊走。

  “大家都散了吧，我真的沒錢了。”見還有些人不肯走，葉輕紅又晃了晃空竹筐，還在筐底拍了兩下。

  小女孩也聽到了這話，身子踉了一下，站住了，似乎有些猶豫，卻終於還是邁步向葉輕紅走過去，那瘦小的腳步，有一種絕望的堅持，走得兩步，一蹌，終是一跤栽倒。

  “姐姐，姐姐。”小男孩伸手挽她起來，小女孩眼裡已旺著了水，眼見便要掉下來。

  “姐姐，你很痛嗎？不要哭，你哭神仙姐姐就不給錢了。”

  “姐姐不是痛，我們來晚了，仙女姐姐沒有錢了。”小女孩說著，眼淚終於掉了下來。

  “姐姐不哭，姐姐不哭。”小男孩幫她擦淚：“你很餓是不是，別怕，小傑可以喫呢，你和娘喫了小傑吧。”

  “小傑，不許說這樣的傻話。”小女孩猛地捂住他嘴：“姐姐絕不會喫你，娘也不會喫你。”

  “沒關系的，小傑不怕。”小男孩搖頭：“村裡的小五子他們不都是給人喫了嗎，不過我不要易子而食，別人喫我會痛，姐姐，你喫我的時候輕點兒，我怕痛。”

  隔著有數十步，但吳不賒的耳朵很尖，小男孩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的鑽進了他耳朵裡，他自認是個心硬的人，這時候心髒也猛地縮了一下，好象給針紥著了。

  “老大，你去買兩籠包子給這兩姐弟。”吳不賒摸出一塊銀子遞給鹿金弦，鹿金弦接銀子的時候，吳不賒注意到他眼眶也紅了，便是象斧三個厚皮家夥，臉上也都有不忍之色。

  鹿金弦買了兩籠包子，拿給姐弟兩個，姐弟兩立時歡呼起來，小男孩一手拿一個，小女孩卻衹拿半個，另半個和其它包子一起包了，牽了弟弟往廻走，遠遠的街角処倒著個女人，該是姐弟兩的娘，估計是餓昏了，小男孩把包子往她嘴裡塞，兩口包子下去，那女人慢慢爬了起來，帶著姐弟兩個向這邊叩頭。

  吳不賒幾個擔心邊上的難民搶小女孩背上的包子，一直看著，見那女人帶了姐弟兩向這邊叩頭，他擺了擺手，轉開頭，卻見葉輕紅走了過來。

  一見葉輕紅，吳不賒眯著眼睛便笑了，道：“葉小姐，別來無恙啊，對了，你身上的虱子捉掉沒有？”

  葉輕紅臉一紅，瞪他一眼，把竹筐擋在了胸前，咬咬牙道：“我們先前的過節一筆勾削，我問你，你身上還有錢沒有？”

  “一筆勾削，真大方啊，好象一直是你喊打喊殺吧。”吳不賒呵呵笑，到也不生氣：“有錢怎麽著，想借錢啊，可以啊，不過得有什麽觝押才行，要不我可信不過你。”

  “我不借錢。”葉輕紅搖頭，一指周圍的難民：“你看見這些難民沒有，他們背井離鄕，境況非常慘，有的已經易子而食了，你若有錢，發發善心，多少施捨兩個，救救他們吧。”

  “你到是一片善心啊。”吳不賒笑：“不過象你那樣撒錢好象是不行呢，難民太多了，你救得了一個也救不了十個啊。”

  “救得一個是一個吧。”葉輕紅瞪著他：“你別推托，反正你的錢也是那暴君賞賜給你的，拿出來救人，還是積德呢。”

  其實在看了那姐弟兩個的境況後，吳不賒便有心拿點銀子出來幫幫這些難民，不過葉輕紅的話，怎麽就那麽難聽呢，不是說：好人，發發善心，施捨兩個吧，到好象是說：你大爺的，有錢沒有，快拿出來。

  好在打了兩廻交道後，吳不賒也大致能摸到葉輕紅的一點性子了，呲牙咧嘴的，其實就一潑世未深的傻丫頭，也嬾得和她計較，到是想逗逗她，嘻嘻笑道：“積德，好啊，不過要積我兩個一起積吧，我可以拿一千兩銀子出來，你呢，你拿多少？”

  “一千兩銀子？”葉輕紅眼睛一亮：“我也有八十多兩銀子，不過剛才換了銅錢都撒出去了。”

  “你才撒了八十兩銀子啊，我不能佔你的便宜，我也撒八十兩好了。”

  “你有錢，不能和我比啊。”葉輕紅急了，略一猶豫，換了語氣：“吳---吳大人，你就捐一千兩銀子吧，雖然這裡米價長得厲害，但一千兩銀子還是可以救很多人的，到時我讓那些難民給你立功德牌坊，那你就算幫著暴君爲虐，有了這些功德也觝得過了。”

  “不行不行。”吳不賒大力搖頭：“說了要積德一起積，一句話，你出多少銀子，我就出多少銀子。”

  “可我根本沒有一千兩銀子啊，我身上真的一兩銀子也沒有了。”葉輕紅急得頓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