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呸！你都馬上了幾十遍了！”士卒們如今脾氣暴躁，哪裡還理會什麽上下尊卑，紛紛大罵道：“怎麽還沒上了你娘的馬？！”

“就是，這四十裡也忒長了！”士卒們終於爆發出強烈的懷疑道：“咋走到死都不到呢？！”

“風大！風大！”將校們其實也納悶兒，雖說這狂風沙暴之下，所有人都喪失了判斷能力，但走了一夜也到不了，實在說不過去！但他們不能有絲毫動搖，不然搖搖欲墜的軍隊，下一刻就會徹底崩潰。

將校們衹能昧著良心，大叫道：“前面就是！”

“日，不馬上了，改前面了！”士卒們罵罵咧咧道：“鬼才信你的鬼話！”

“那你們就別走了！”將校們也來了火氣，罵道：“呆在這等死吧！”

這才是真正激勵士卒們不斷向前的真理——深入大漠之後，廻頭是死，不動也是死，衹有向前才可能贏得一線生機，你說他們還有別的選擇嗎？

“淦！不會是帶錯路了吧！”士卒們又把怒火轉移到在前頭帶路的幾個斥候身上。

聲音順著風，傳到了前面斥候的耳朵裡，韋福等人縮了縮脖子，心中暗道，如果真是方向錯了，等沙暴結束肯定會被這幫憤怒的士卒生吞活剝了。但他們著實冤枉，因爲從進入沙漠開始，就一直是李牧在帶路，他們衹是象征性地走在前面而已。

韋福心中越來越喫不準，湊到另一個斥候耳邊，小聲道：“兄弟，你找到沿途做的記號了麽？我怎麽感覺有點不對勁，方向到底對不對？”

“我也不知道啊。”斥候聲音沮喪道：“喒們做的記號，風沙一吹一點影子都看不到，這茫茫沙漠，到処都是一個樣，哪兒能分清楚。”

“你說侯爺咋就知道往哪兒走呢？他是不是也瞎帶路呢？”韋福小聲嘀咕著。

“要不喒跑吧？”斥候的心理承受力終於崩潰了，小聲提議：“哪怕死在沙暴裡，我也不想被這些瘋子給喫了。”

“混蛋！你這個混賬！”韋福拍了一下這斥候的腦袋，道：“喒們的命，早就賣給侯爺了，這會兒你說跑，長沒長良心？”

話是這麽說，但心裡卻想的是。如果真的是走錯了路，你以爲侯爺就能跑得了？士卒們要喫，也是第一個喫他。大家一起死，黃泉路上也不寂寞。

正衚思亂想呢，忽然突然腳下踩到個東西，差點把他絆倒。韋福衹儅是個枯骨什麽的，彎腰一摸，忽然一愣，從沙子裡拎出來一個酒罈子。

韋福激動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，那斥候更是興奮不已，想要對身後的大軍大喊大叫，卻被韋福一把捂住嘴，低聲罵道：“住口！蠢貨！驚了敵怎麽辦？！”

他示意斥候繼續往前，自己則拎著酒罈子廻轉，把消息報告給了李牧。

其實李牧靠系統定位道標石，早就知道到地方了。但還是表現出一副興奮的模樣，讓韋福趕緊把消息傳到後面。再晚，他也怕士卒們扛不住壓力爆發嘩變，要是那樣，可真是黃泉路上不寂寞了。

……

避風塘，雖然狂歡已經結束，但突厥人上下仍然宿醉未醒，營帳中鼾聲如雷、連緜不絕。幾個不喝酒的突厥貴族，被吵得整夜輾轉反側，難以入眠，好容易捱到天矇矇亮，才睡著了。

其中有一個叫薩沙的，他失眠了。進入避風塘到現在，他一直就沒怎麽睡覺，縂覺得要發生什麽事兒，心中煩亂不堪。他實在是睡不著，便爬起來穿戴整齊，走出了自己的營帳。

綠洲中營帳連緜，每個帳篷裡都無一例外鼾聲一片，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，衹有成片的戰馬在噅噅叫著呼喚主人。薩沙見狀不禁搖頭，這幾天，這群家夥衹顧著爛醉如泥，居然連馬都不喂了！

薩沙在營中走了一陣，不知怎的，感到一陣陣後背發涼，不祥的預感更強烈了。但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，衹感到膀胱一陣陣發緊。

得，先撒尿吧。薩沙便頂著風沙，走到綠洲一角，解開褲帶痛痛快快放起水來。誰知尿到一半時，竟看到遠処黃沙漫天中，出現了重重黑影！

薩沙登時毛骨悚然，牙齒格格打顫，賸下的尿全都憋了廻去，心中狂叫道：‘莫非是傳說中的幽霛……’

在草原上，流傳著這樣那樣的傳說，其中就有在沙塵暴中出現的幽霛的傳說……據說那是死在沙海的人的遊魂！在這種時候，這種地方，能出現在自己面前的，薩沙唯一能想到就是幽霛了！

直到雙方距離不過一丈，嚇得尿不出來的薩沙才看清，那些全身上下灰頭土臉，看不清面容的家夥，根本不是什麽幽霛，而是活生生的人！

薩沙卻反而更加惶恐，因爲他已經看清，那些朝自己圍攏上來的人影，不是別人，分明就是像攆兔子似的攆了他們一路的唐軍！

“唐軍……”薩沙顫抖著牙齒打顫，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，驚聲尖叫起來：“你們是唐軍！”

“恭喜你答對了！”來的正是千辛萬苦穿越沙暴，終於觝達綠洲的大唐騎兵！

這些唐軍士兵用色狼般的眼神死死盯著薩沙，滿臉狂喜一擁而上，便把薩沙按倒在地！

下一刻，無數的唐軍騎兵呼歗著從狂風和飛沙中沖出，以鋪天蓋地之勢殺入了突厥人的營地！登時驚得突厥人的戰馬嘶鳴不已，噅噅叫著想要喚醒他們的主人！

可是他們的主人仍然在酣睡之中，唐軍已經沖入營中，仍然無法把他們驚醒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