宜章看見了她頭上戴著的杜鵑花發釵，那是在以前，柳嬪還是她的丫鬟菸柳的時候，她賜給她的。

  人人都是棋子，被時光抓在手裡肆意玩弄。從前的歡聲笑語，變成如今的冷漠對峙。

  宜章壓下胸口那陣悶痛，毫無情緒地勾了勾嘴角：“無妨。”

  “柳嬪謝過娘娘。”菸柳起身，依舊垂著頭。

  柳嬪。柳嬪。是了，皇後算得了什麽，如今誰不知道柳嬪才是天子的心頭肉。一口惡氣再度沖上宜章的胸口。

  宜章脣色淡了幾分，聲音也染上幾分蕭瑟。“擡起頭來。”

  菸柳的睫毛幾不可見地抖了抖，眼睛矇上一絲薄霧。她緩緩擡頭，望著皇後。

  明明就近在咫尺，可她就是覺得空氣中有無數道看不見的牆，將她和皇後遠遠地隔開。她心中的壓抑與悲愴，在皇後冷漠甚至帶著敵意的眼神中，被活生生撕得粉碎。

  不能說，她不能說。在與皇後四目相對的一刹那，瞳孔上那層薄霧迅速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和皇後一樣的冷漠平靜。

  一場博弈就在兩人眼神交鋒間。

  皇後撲滅了心底最後一分唸想。再也沒有菸柳了。菸柳死了，眼前這個人是柳嬪，和以前那些爭寵獻媚的嬪妃們是一樣地平庸而令人生厭。

  菸柳平靜地目送著皇後轉身離開，眼中看不見半點波瀾。她垂下眼，摘了一朵杜鵑花放在鼻子前輕輕嗅著。

  宮女太監們或竊竊私語，或低頭沉默，誰也沒有注意到她躲在杜鵑後面流下的眼淚。

  “卡！”

  衆人還沉醉在兩人的恩怨交織中，魏導的聲音猶如一語驚醒夢中人。

  喬巧把眼淚抹去，一時還沒從悲傷的情緒中跳脫出來。她走到魏乾面前，緊張而期待地看著他。

  魏乾也是個風趣的大老爺們，被小姑娘委屈汪汪地這麽一瞧，他也不捨得賣關子了：“很好，就你了。”

  簡短的五個字猶如一個天大的餡餅，把嗷嗷待哺的喬巧喂了個心花怒放。她激動得微微跳起。

  謝元儀坐在不遠処的凳子上，看見喬巧這般模樣，也被逗得笑了起來。

  上一秒還苦大仇深的，下一秒就高興得像個孩子。見慣了圈子中虛與委蛇，這樣沒有心機的女孩顯得越發可愛。

  魏乾似乎對剛才那場戯意猶未盡，他摩挲著下巴，恢複了工作時認真嚴肅的態度，問喬巧：“這場戯本來衹到柳嬪目送皇後離開就結束了，你在後面加了一段，是出於什麽想法呢？”

  喬巧緩緩道：“菸柳頭上戴的是杜鵑花發釵，這個發釵是兩人過去主僕之情的廻憶。而現在兩人徹底反目，菸柳心裡痛苦至極卻又不能表現出來，皇後轉身離開後，她才把剛才忍住的淚水傾訴在了杜鵑花上。”

  魏乾聽言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：“不錯，挺有想法的。什麽樣的出身不重要，以後好好努力吧。”

  喬巧放下心來，暗自呼一口氣，“謝謝魏導，我會的！”